王成標(biāo):《相約夜色之三：摟著父親睡覺》
《相約夜色之三：摟著父親睡覺》
王成標(biāo)
上帝不公。老天不公。
不論對社會還是自然，不論對山川還是草原，五月就是一個神奇的月份：春的夢想在山澗小溪中歌唱，夏的收獲在季節(jié)的風(fēng)里沉淀，五月更是孩子們收獲身高的日子……
可是，1999年的五月，對我而言已經(jīng)沒有任何意思了!
那個給你基因傳承的人，那個給你文化傳承的人，那個給你肉身之軀的人，那個給你賺錢花、供你讀書、讓你玩耍、給你洗臉洗腳的人，他病了。我的爸爸病了!我的整個思想的天空、心靈的天空、生活的天空疾風(fēng)暴雨。我就像落湯雞一樣瑟瑟發(fā)抖，在這個心靈最“寒冷”的五月。
看著爸爸吃完早餐，心中漾起一陣漣漪。我親自給爸爸煮的雜糧粥，戴上路邊小店買來的油條，還有幾兩牛肉煎包。爸爸吃的很香。哥哥夜里沒有休息好，一臉倦容，隨便吃了幾口，也算是用了早餐。
在醫(yī)生上班查房還有一段時間的空隙間，我和哥哥來到病房樓下的行人長廊。
“爸爸的病情就是這樣了，我們也是回天無力。”哥哥搖著頭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說著無奈的話：“成標(biāo)，有時間就多陪陪爸爸吧，以后想陪怕機會也不多了!”哥哥眼圈紅紅的，心好像在哭泣。
“我和你姐姐都不在徐州，照顧爸爸你多擔(dān)當(dāng)一點吧。”哥哥心細，也牽掛我的工作，更怕我因新聞工作忙而照顧爸爸不到位。
在我心里，從小到大，哥哥就是一座山峰，像爸爸一樣，是我仰視的男人。聽到哥哥如此叮囑，我不敢有一絲懈怠。我也一直認為，在我們兄弟姊妹五人中，爸爸是最疼愛我的人!
爸爸給我安排了單位，還心無巨細給我安排了工作，沒有爸爸的呵護和關(guān)懷，今天的我不會是一名職業(yè)的優(yōu)秀記者。爸爸沒有給我買好索道的票，也沒有把 我放在人生的十字路口，爸爸苦心把我放在人生的“十八盤”下，我當(dāng)時不明白，也不會明白，為什么不背著我直接把我放在人生的“天街”，而要我苦其心志、勞其筋骨，靠堅忍不拔和持之以恒自己完成人生最艱苦的歷練啊!
感謝上帝，慧眼識人。我在一家國有煤礦企業(yè)工作僅僅兩年就被神奇之手帶進了新聞界的大門。
說是“神奇之手”其實就是上個世紀(jì)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風(fēng)。1985年3月，在我20歲生日的時候，我有了一個特別的名字——中國記者。
現(xiàn)在思想，爸爸真的就是我人生的燃燈!
當(dāng)上記者，應(yīng)該是爸爸最開心的事情了。當(dāng)年的億元小鎮(zhèn)不大，很多鎮(zhèn)上的有頭有臉的人物，知道爸爸有一個兒子，靠自己的真本事成為一名記者!礦區(qū)也是風(fēng)光一時，很多人不認識我，知道有一個叫王成標(biāo)的礦工，轉(zhuǎn)身成為“金鳳凰”。
不論“金鳳凰”，還是“銀鳳凰”，別人總是喜歡捧。暫且不表。
我明白哥哥的意思，讓爸爸在人生的最后一段，享受他應(yīng)該享受的快樂吧。作為人子，即時行孝是自然的過程。
爸爸幾十年不舍得吃，不舍得穿，培養(yǎng)我們五個子女真是一個字難啊!
在醫(yī)院的日子里，我會用什么報答我的爸爸啊?
“看看爸爸想吃什么?愛吃什么就給爸爸做點什么吃吧?”哥哥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一樣，那中午就給爸爸燒條魚吃吧。
“別燒魚了，能在路邊買點菜，隨便吃吃就可以了。你上班也很忙。”沒有想到，我咨詢完爸爸之后，爸爸竟然這樣回答我。一個一生就知道考慮別人的人，這就是我的爸爸。
“爸爸喜歡吃蝦，成標(biāo)你給爸爸買點湖蝦煮了吃吧”夫人在爸爸住院期間，忙里忙外，煮飯做菜，感動了我，也感動了我的爸爸。平時工作忙，沒有時間照顧爸爸，夫人在周末就主動去醫(yī)院，好幾次還親自給爸爸喂飯喂菜，惹得同病房的病友贊嘆：“這兒媳婦，真賢惠!”
中午，給爸爸煮好湖蝦，燒一個茄子肉，沒有想到，爸爸看到送的菜之后，有點生氣：“買這么貴的蝦干什么?能吃飽就行了。”說是這么說的，爸爸這一餐吃的好香。
弟弟車禍?zhǔn)?，爸爸就靜心照顧十年，不敢吃不敢花，省錢給弟弟住院治病。爸爸一直給我說：“人家說火炭不掉誰腳上誰不知道痛，就是火炭掉在腳上才是一個疤，你說你弟弟這樣的人，少條褪也比現(xiàn)在強啊。”
躺在醫(yī)院，行將死亡的爸爸，還一直想著他心愛的再付出也沒有回報的殘疾兒子。
也許是在醫(yī)院呆久了，也許是看不到治愈的希望，也許真的想他的殘疾兒子了，一天晚飯后，爸爸突然問我：“你弟弟在家怎么樣了，沒有摔倒吧?別再把頭皮摔破了，腦子流出來就不好辦了……”
“我一直在照顧爸爸，弟弟的事情還真的不知道。”我這樣回答爸爸的牽掛。
其實，真的不知道是不可能的。我和哥哥天天保持著熱線聯(lián)系。
弟弟真的摔倒了，就在老家的醫(yī)院住院治療哪……
爸爸和弟弟真的心有靈犀，這難道就是父子基因傳承的生命的呼應(yīng)嗎?
江蘇徐州礦工報
